新派海南菜是真创新还是割韭菜?
海南的饮食文化,说简单也简单,与技法丰富、影响深远的八大菜系相比,偏居一隅的琼菜颇为简单原始,只以“鲜奇”二字另辟蹊径;说复杂也复杂,1988年建省伊始才从粤菜脱离,经历海南经济特区、海南国际旅游岛、海南自贸港的变迁,迎来闽南人、东北人的迁徙,又迎来东南亚华侨的回归,常年的人口流动造就了琼菜复杂多变、兼收并蓄的特点,步入海南自贸港建设时期,恰好赶上“消费升级”的浪潮,新派海南菜也随之而来。
海南岛四周濒海,孤悬海外,粤菜烹饪技术随着人口流动、商贸往来逐步传入海南,海南传统烹饪技术得以提高,逐渐形成了海南风味菜肴,1988年海南建省以后,琼菜更趋完善,成为独特的地方菜系。
靠山吃山,靠水吃水,丰富多样的山河湖海资源赋予了海南丰饶的物产,南溟奇甸,海产万类,常年不绝,陆产千名,四季飘香,初代海南菜之所以能在一众主流派系中打出小小一片天,形成鲜明的特色,靠的就是这得天独厚的物产,一招“鲜”吃遍天,唯以“鲜奇”取胜。
从食材而言,文昌鸡、加积鸭、东山羊、和乐蟹这“四大名菜”奠定了琼菜的基本框架,成为海南人家喻户晓、游客必吃的硬菜,海南粉、清补凉等小吃则作为其补充部分,从烹饪技巧而言,初代海南菜并不讲究新奇炫技,也很少以佐料入菜,注重保留食物的本味。
但伴随着海南社会经济的发展,旅游业的提质升级,以及与岛外交流的日益紧密,原始粗放、家常属性较强的海南菜并不能适应口味渐刁的游客、海南人及新海南人,“创新”自此提上日程。
当前,主打新派琼菜的品牌主要有:琼州往事里、琼菜记忆、琼菜王、粤海澜庭、古姑姑私房菜、拾味馆,还有当前大热的椰子鸡赛道的原味主张椰子鸡,各个品牌定位不同,主打特色不同,均价不等。
新派琼菜,新在食材的多样化。除了以老顶流“四大名菜”作为招牌保留项目,还挖掘了定安仙沟小黄牛、屯昌黑猪、红树林咸水鸭、琼海温泉鹅、南渡江大头虾等海南特色食材,此外,龙虾、海蟹、海参、鱼翅、鲍鱼等传统海产硬菜也常见于新派琼菜的菜谱中。素菜方面,新派琼菜尤其钟爱四角豆、白菜花、芋头梗、山苏叶、紫苏叶、龙须菜等海南小众蔬菜。此外,由深圳带火的椰子鸡、由社交平台种草成功的糟粕醋火锅等吃法,也时常出现在新派琼菜的餐桌上。
由于新派琼菜多从私房菜起家,每位主理人都有不同的理解,所以很难归纳其创新方向。
有的菜肴融合了少数民族风情,对三色饭、竹筒饭、椰子饭等进行创新,并以五指山野菜、南瓜花、木瓜花、雷公笋等少数民族小众野菜入菜,形成鲜明的特色。
有的菜肴结合东南亚的烹饪手法进行改良,注重对咖喱、香茅、斑斓、和记官网柠檬、捞叶等香料的使用,以水果入菜的现象也更加明显,诸如芒果、菠萝、百香果、琼中绿橙等海南常见水果都能在菜肴中看见影子。
有的菜肴则抛弃海南菜对“本味”的追求,海南特产的黄灯笼辣椒、野山椒大加特加,势要一改海南菜“鲜而淡”的刻板印象,讨好来自嗜辣地区的游客与新海南人。
有的再向粤菜取经,烤乳鸽、蜜汁烧鹅、客家酿豆腐等菜式,都具有鲜明的粤菜特征。
有的往高端化的方向走,环境、布景、食材、烹饪手法、摆盘方式、营销方式和服务方式,都表现出西餐的特征,同时也更加注重甜点、饮料的使用。
再则,食材的使用更加生猛,以海南产的海鲜作为食材,做成日式的刺身,或是潮汕的生腌、泰国的生腌。
新派琼菜的新,还表现在用餐环境的新、营销方式的新和食客的新。初代琼菜,用餐场所多为老酒楼,或是大排档,但新派琼菜的门店更加注重体验感和打卡效果,品牌名也较为文艺,多位于年轻人集中地段与高端商场,装修风格年轻化、高端化,摆盘精致,有的甚至能看到海边的日落。相较于传统琼菜的口口相传,新派琼菜更加野心勃勃,在各大社交平台铺满营销,注重讲好故事,占领年轻消费者的心智。
海南菜发展至今,在创新中不断前行,可以说,创新才是海南菜最根本的底色,海纳百川的自贸港,也需容纳来自五湖四海的口味,同时应更多挖掘海南本土饮食资源,新派琼菜的出现正当其时。
部分新琼菜在创新过程中,直接表现“脱离海南”的特征,鹅肝、松露、奶油、芝士、鱼子酱、刺身、红酒等食材和调料经常性使用,令人眼花缭乱,似乎是往“高端化”的方向发展,但同时也具有堆砌食材的嫌疑,在一众繁复的前缀之后,海南菜反倒失去了自身独有的特色沦为陪衬。一位食客如此评论:“看到菜单,以为自己进的是外国餐厅,新派海南菜,新到连海南都没有了。”有本地人看见菜单后直接评价:“我不承认他们做的是海南菜,骗骗外地人得了别把自己骗进去了。”
过分追求食材的重新组合与烹饪技巧的使用,也会出现“水土不服”的现象,创新出“过于前卫”的新品,不经意间给予食客味蕾暴击。其中一家定位高端的新派海南菜馆,有食客就餐后给予差评:“就算新派海南菜的任务是推陈出新,但也不要为了弄出花样而做得难吃吧?”“方包犹如沉浸在油里翱翔,一口下去人没了,加上脆颈肉的甜腻过于绝绝子。外层的酥皮和里面的仙沟牛肋排它们不是真爱,不要逼它们在一起了好吗?”“本地黄牛肉本来就硬,用来焖用来烤更加难咀嚼。”“两片芒果一片菠萝蜜加鸡丝,就是霸王鸡。”
传统海南菜,突出一个“鲜”字,现杀现宰现煮,食材新鲜看得见尝得出,新派海南菜住进了高端的商场,却似乎越来越远离人间烟火气,乃至有不少食客评价:“食材不新鲜,肉都是干硬的,端上来温温凉,像是预制菜。”
而关于新派海南菜的差评,更多集中在“性价比”的讨论。食客们的差评主要体现在:摆盘精致但没什么用,食材较为普通,量少不够吃,定价却偏高,号称“海南第一汤”的海白汤定价为58元一位,一份98元的海虾只有4只,百来块的牛肉只有几小块;“鸡肉和肠粉,大排档的食材卖着米其林的价格。”
如今,“新消费”的浪潮稍有平息,消费者对品牌的高端化也不再抱有盲目的迷恋,他们将以更加理性的态度、更加严苛的标准去审视自己的消费内容,对于餐饮行业而言更是如此,从各大餐饮品牌纷纷降价的趋势中可见一斑,与粤菜渊源颇深、本就小众的海南菜,想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答好“消费升级”这张答卷,并不能仅靠简单的模仿、堆砌、强行融合,或是把门店装饰得漂漂亮亮,让食客拍几张照片就完事,新派海南菜,深入挖掘海南的“灵魂”才是精髓。